1903年,当时身为清政府直隶总督的袁世凯与两江总督张之洞,联合上书皇帝,提出废除科举制度的建议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,科举制度的考试标准已经无法真正选拔出适合朝廷需要的人才,这一传统体制逐渐显露出落后的弊端。
到了1904年7月,为了庆祝慈禧太后七十寿辰,清廷特别增加了一次恩科考试,这也成为了科举制度的最后一场盛会。次年,清政府正式宣布废除科举。那年,来自河北肃宁县的刘春霖荣登状元宝座。这个诞生于动荡乱世的末代状元,他未来的人生将会充满怎样的波折和起伏呢?
“时代的一粒沙子,落在一个人的头上,就是一座山。”这句名言用在刘春霖身上,极为贴切。作为状元,他的才华无疑出众;如果生在前朝,凭借这个身份飞黄腾达、名扬天下并非难事。但作为中国历史上的最后一位状元,刘春霖的处境显得有些尴尬与无奈。
依照明朝延续下来的惯例,每届进士都会由政府出资,在北京文庙树碑立传以示纪念。然而到了刘春霖这一届,清政府正陷入内忧外患的革命风潮中,朝廷自身已是力不从心,连科举制度也已注定废止。因而,竟无人过问这最后一届进士的题名碑事宜。
展开剩余88%中国人做事讲究“师出有名”,面对官方冷漠,刘春霖和其他进士便自行筹资,在北京孔庙立起了一块题名碑。这块碑成为了科举制度长达一千三百余年历史的终结者,宛如一首悲壮的挽歌,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。
时代总是在前进,随着时代的发展,总有一些人和制度被淘汰。制度是死的,被废止即自然消逝,但人是活的。被时代淘汰的人,唯有努力适应新的环境,才能继续存活与发展。
刘春霖考中状元后,朝廷授予他翰林院修撰的官职。深知时局动荡,他并不愿意固守旧制,遂不久后申请出国留学,赴日本东京政法大学进修深造,以期拓宽视野,应对未来挑战。
1907年,刘春霖回国后担任保定高等学堂监督,相当于今天的校长一职。1909年,他又先后当选为直隶省议员及资政院议员,逐渐步入政治舞台。
彼时清朝财政拮据,官员薪俸低微,单靠俸禄难以维持家计,因此许多官员都需经营副业。刘春霖也不例外,他凭借一手精湛的书法技艺,轻松解决了温饱问题。
科举考试极其重视书法功底,作为状元,刘春霖的书法天赋本就出众。书法更是他的热爱,尤其擅长小楷,笔迹清秀挺拔,刚柔并济,别具风格。
状元考前几年,刘春霖在北京潜心准备科考时,经一位王爷引荐,为慈禧太后抄写佛经,从此声名鹊起,在书法界渐有名气。
考取状元后,好友雷雨琴将刘春霖书写的佛经经文带到上海石印成字帖,市场反响热烈,一版再版,畅销不衰。
见状,刘春霖陆续出版多本小楷字帖,同样备受欢迎,书法作品成为了他的重要经济来源。
1915年,他将殿试中状元的文章整理后,以工笔小楷书写并印刷成《殿试帖》,广受读者欢迎。许多爱好者即使不练字,也因想一睹状元文采,纷纷购买。该字帖先后印刷三次,销量喜人。
因字帖畅销,出现了盗版现象。雷雨琴遂向清政府申诉,要求保护版权。1905年,清政府发布告示,严禁私自翻印,称若有人违反,将严肃追责。
雷雨琴也积极备案新字帖,并在第一页印上自己的半身肖像,最后一页加注“版权所有,翻印必究”八字,保护版权意识得以提升。
从某种意义上看,这一举措促进了版权观念的普及。刘春霖凭借状元身份和出色书法,形成了牢固的品牌效应。民间流传“学颜真卿学大楷,学刘春霖学小楷”,可见他在书法界的崇高地位。
彼时的刘春霖尚未预料到,卖字将成为他后半生的主要生计。晚年时,日本军队抄了他的家,他几乎一无所有。逃亡途中,他重新拾起书法技艺,以“卖字为生”度日。
新中国成立后,刘春霖的名字未被遗忘,他的书法作品被收入《中国书法大辞典》,获得广泛认可。
书法上春风得意的刘春霖,人生却时常感到迷茫与愤懑。
辛亥革命后,他曾隐居家中。因身份特殊,多次被邀请复出,曾任中央农事试验场场长,并在北洋政府担任多职,身处政坛内部,见识了更多官场黑暗。
他逐渐认识到,尽管清朝灭亡,北洋政府并未带来更好的局面,反而更显腐败无能,军阀割据令民生凋敝。
面对这样的现实,刘春霖心中充满愤怒,却也明白以自己能力难以改变局势。于是,他选择“眼不见为净”,于1928年辞官归隐北平。
他的性格颇似魏晋名士陶渊明,忍受不了官场黑暗,遂退隐田园;但爱国情怀让他难以彻底远离世事,依旧关心国家大事。
辞官后,刘春霖下乡调研,接触社会底层,深知民间疾苦。出身寒门的他,对底层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,愿意尽力帮助他们。
1933年,黄河泛滥,河北、山东遭受严重灾害。刘春霖等人发起“河北移民协会”,在内蒙古为受灾民众建立新家园。该组织成功安置330户约1100人,所需经费均由募捐解决。
当时,六十多岁的刘春霖不辞辛劳,奔走各地联系河北省政府多次请求援助。
九一八事变后,日军侵占东北三省,刘春霖痛心疾首。伪满洲国曾以溥仪名义聘请他任教育部长,但他坚决拒绝。
七七事变爆发,日军占领北平,形势急转直下。许多人开始逃亡,他的朋友劝他远走,他却坚定表示:“日本人节节南逼,我们莫非要躲到南洋去?”断然回家,坚守北平。
日伪政权初占北平,面临选市长难题。日本不能直接派人当市长,需一位声名显赫的中国人代为执政。汉奸王揖唐想到刘春霖,因二人曾为同科进士,又一同赴日留学,便以旧友身份邀请其出任市长。
刘春霖断然拒绝,无论王揖唐如何劝说,他始终坚决反对,还公开谴责伪政权的汉奸官员。
此举激怒伪军,次日便派兵抄家,用刺刀驱赶刘春霖及家人出门。多方斡旋后,家人得以返家,财物亦被归还。
这次事件给刘春霖沉重打击,自此他彻底闭门不出,远离尘世纷争,以诗书自娱。
刘春霖的晚年生活重回1928年辞官后的状态,这种隐居学术的生活方式,也代表了当时许多知识分子的写照:内心怀有家国情怀,却无力施为,转而潜心学问,为国贡献微力。
他倾注全部精力于教育事业,出资新建小学,捐赠校舍与课桌椅,并自费资助优秀学生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业。
此外,他对古文学、史学和金石学均有深入研究,收藏了大量书籍,为后世学术研究留下宝贵资料。
然而,他的心中依然充满伤痛与遗憾。看到中华大地被日寇蹂躏,国破家亡,无人能独善其身,刘春霖深感痛苦。
被驱逐家门的经历使他愈加郁郁寡欢,原本患有心脏病的他,因忧愁国难而病情加重。
多年相伴的诗书成为他唯一慰藉,但身体每况愈下,晚年已无法握笔,连吃饭的筷子都难以掌控,更别说书写了。
1942年1月18日清晨,刘春霖家人发现他迟迟未出门,进入房间后,确认老人已安详辞世,享年73岁。这位历经风雨的末代状元,带着满腔遗憾,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仍旧动荡不安的时代。
自此,中国再无状元诞生。老北京人多有世袭祖茔,家族逝者多葬于祖坟。刘春霖非京籍,按“扶柩回籍”传统,应将遗体送回河北故里,但因时局动荡,这一愿望未能实现。
经家人商议,最终将他葬于保定西郊东鲁港,此地埋葬众多社会名流、学生与百姓,对他而言,也算是一个体面的归宿。
出殡当日,众多人士前来吊唁,送上挽联和哀悼,表达对其节操和操守的敬仰。作为一位清高孤寂的知识分子,刘春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荣耀。
前清翰林吕梦符,刘春霖旧友,于葬礼上挥笔题写挽联:“婪尾科名,鳌头峻立;天陨文星,闻声惆怅”,简洁而深刻地诠释了这位末代状元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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